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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卖掉了全家唯一的住房，和老婆搬进了出租房里。

不是因为看空楼市，而是要还信用卡、银行贷款以及亲戚朋友的借款，即使如此，也没全还完，有人给他出主意申请个人破产，也许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因为只要他一日不破产，就一日不得安宁，即使没有利滚利，他和他老婆每年的收入也还不了那么多欠款的利息。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五年前的一次民间借贷。

五年前，小李在外地打工多年攒了一笔50万元的积蓄后回到家乡安定了下来，后来认识了家旁边一家超市的老板老刘，老刘是外地人，来小李家乡开了个超市做点生意。

有一天老刘说起生意需要资金周转，想高息借点钱，问小李能不能帮个忙，可以给到月息三分的利息。小李很心动，老刘看上去诚实可靠，况且他的超市就在自己小区这边，借款用途很明确，就是用于超市进货，商品卖了就可以还自己钱了。

小李就把自己多年的积蓄50万借给了老刘。一开始，老刘按两人的约定按时还款付息，小李一看50万一年光利息就有18万，这比自己累死累活上班拿死工资强多了，心中寻思自己要是有500万就好了，这样就真的不用上班了。

正好这时候老刘又提出来想多借点钱，看小李能不能多支持点。小李寻思还是放贷来钱又快又轻松，就刷光了自己和爱人的信用卡，又借了一些银行的信用贷款，加上去借亲戚朋友的，东拼西凑了三百万借给了老刘。

300万啊，一年利息就是108万。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

但，雷同你所知道的民间借贷故事，好景不长，老刘的还款开始出现了问题，越还越少，以至于一分也还不出来了。但小李的钱也是借银行的，借亲戚朋友的啊。老刘的钱不还还凑合，但是小李的钱不还就会上银行征信，亲戚朋友这一关也很难过。

无奈之下，小李一方面卖掉了自己的房子还了一部分信用卡欠款和亲戚朋友的借款，另一方面将老刘诉诸法庭，法院调解的结果是停止计息，老刘每月归还小李五万本金。

但赢了官司，输了钱。老刘只有第一个月给了五万元，后续再也没还过。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小李在银行工作的朋友痛心疾首给笔者讲述的。

每次听类似的故事都觉得很无力，只能一声叹息。事到如此，你是怪老刘无赖还是怪小李贪婪呢？

看上去老刘有一家超市在正常经营着，存货也有一定的价值，但你考察过老刘是否还有其他债务吗？银行征信报告好办，但民间拆借、小额贷款公司、典当行这些不上征信报告的借款怎么去发现呢？

我想起了几年前我以贷后名义电话采访过的一位P2P借款人。

这是一位虚报了自己月收入、虚签了爱人签名的借款人，P2P网站公示出来的借款人信息，很多都是虚假的，平台象征性地审核他的资质，他配合地虚增自己的资信。

问他为什么要来P2P平台借钱，答曰之前和朋友一起投资一个项目，朋友卷钱跑了，他投到项目上的钱也是借的，就到处借新还旧，但越借越多。

我计算了一下他上征信的那些借款利息，他的月收入覆盖不了。当然，加上他爱人的工资，可能可以还得了利息，但跟他的交流中得知，他没让他爱人知道他在外面借了很多钱。

还有同一个问题，他有没有一些没上征信报告的借款呢？看上去我们身处一个大数据的时代，但这种简单的多头借贷（指同一借贷人在2家或者2家以上的金融机构提出借贷需求的行为）、隐性债务（不上央行征信报告以及银行流水未反映出来的债务）的问题我们从来就没解决掉过。

尤其是在高息借贷关系中，放贷人和借款人都有动力去隐瞒这一段关系，双双拒绝上征信。你看那些P2P平台、现金贷公司极少有跟其他机构共享自己数据的。

借款人不用多说，他为了借到更多的钱，自然不愿意对新的放贷人告诉他真实的借款余额，更不用说高利贷了。

高息放贷人基于竞争的考虑也想对同行隐瞒这里有个可以接受高息的客户。车贷P2P平台曾经搞过一个信用联盟，但各自只会披露违约的客户名单，绝不会将正常还款的客户名单公诸于众，任人来抢。

这些自然人借款人一没报表，二没被上征信，很容易被多头借贷，最终被高息吃掉。

据一家大数据风控公司统计，截至2018年10月，全国的线上现金贷多头借贷者（同时在三家以上现金贷平台借款）人数，已多达247万。当然这只是保守估计，多位从业者称，随着地下现金贷的崛起，这个数字远不止如此。

一位现金贷平台的CRO称，11月份的时候，他们从用户中随机选取了1000个数据样本，发现多头借贷超过10家的用户，已经占了30%以上。到了12月，他再去观察这组样本数据，发现这个数字已经变成了42%。

现在的年轻人听多了美国老太太和中国老太太的故事，加之移动互联网金融、消费金融的便利，提前消费、负债消费的理念和行动在90后群体中尤为普遍。

根据融360发布的消费调查数据，90后中，因为钱不够，而选择消费贷款来满足自己的提前消费需求的人群，已经占到36.95%。中国90后在借贷市场上的占比高达49.31%，在亚洲同龄人中排第一。也就是说，在使用消费贷款的人群中，将近一半都是90后。不仅如此，这其中有29.6%的人使用消费贷款，就是为了偿还其他贷款。

《2017年轻人消费生活报告》显示：中国近1.7亿“90后”中，超过4500万开通了花呗，平均每4个“90后”就有1个人在用花呗进行信用消费。每3个买手机的就有2个使用分期付款，每2个人中就有一个没存款。

“办公室里三代人，70后存钱，80后投资，90后负债。而90后的父母在替孩子还贷。”这是一句戏谑，也是一个普遍性真相。

根据汇丰银行的一项调查显示，90后的负债额是月收入的18.5倍。已经工作的90后，人均负债12万+。“3号还款中信，7号微粒贷还款，8号还款平安，10号花呗借呗还款，23号还款广发，……”

年轻人还是太年轻，看故事往往只能看到作者写出来的一半，而故事没写出来的另一半是美国那个老太太遇到了次贷危机，公司倒闭了，工资没了，房贷断供了，房子也没了。

年轻的时候，我们往往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人到中年，经历多了，我们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普通人的命运，是要看时代的进程。

几年过去了，不知道我采访的那位P2P借款人的房子有没有被拍卖去还债，还是“幸运”挺到了P2P倒闭潮，侥幸赖掉了债务？不过这期间还的高息也早已超过本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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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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