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 程靖

梅嘉·马瑟尔搬到班加罗尔之前，在古尔冈住了9个月。

古尔冈位于印度新德里东南部30公里处，是首都的一座卫星城，这里汇聚了谷歌、微软，外卖网站Zomato等科技企业，是印度主要的金融和科技产业中心之一。而梅嘉曾是印度版“饿了吗”Zomato的雇员。

古尔冈的空气污染十分严重。住在古尔冈时，每次出门前，梅嘉都要查看手机上的空气质量指数APP，来决定要不要戴口罩出门。

▲2019年11月，印度古尔冈雾霾严重 图/视觉中国

古尔冈并不只是一个新兴产业城市，早在2003年，世界500强中已有超过250家企业的印度办公室坐落在这里。和梅嘉一样的无数年轻人来到这里，想在金融业、制造业和新兴互联网行业大展拳脚，但没多久，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有了同样的想法：这里并非久留之地。

12月6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了古尔冈和印度其他科技城的处境：毒气一般的雾霾、交通堵塞、缺水等等严峻的环境危机，都制约着这些城市看似高速发展的未来。

雾霾、缺水：古尔冈的“出埃及记”

1999年，桑杰·古普塔一家人搬到了古尔冈，当时这里还是个荒凉的地方，“空旷，人迹罕至，要买什么都要去德里。”

古普塔曾为美国运通（一家总部设在美国纽约的旅游、财务、金融投资及信息处理公司）的印度分部工作，如今是一家人工智能教育软件创业公司“English Helper”的总裁。

古尔冈是印度发展最快的城市之一，但让古尔冈上世界新闻头条的并非都是科创企业，而是空气污染。2019年11月的第一周，据环保组织的空气质量指数（AQI）报告，古尔冈和新德里的污染达到了“重度雾霾”水平，政府不得不宣布进入公共卫生紧急状态。

▲2019年11月，印度古尔冈雾霾严重 图/视觉中国

今年3月，古尔冈位列“世界上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城市”第一名。2018年，古尔冈的AQI指数全年平均为135.8，为“对敏感群体不健康”级别。据报道，汽车尾气、建筑粉尘、秋冬季节燃烧秸秆等因素，都是重度雾霾的成因。

水资源短缺也是制约城市发展的重要因素。据报道，由于城市急速发展，古尔冈的人口或将在10年内翻倍。而根据印度政府智囊NITI Aayog的数据，古尔冈当前的地下水消耗比是220%，意味着该城市的耗水量是每年城市中的降水量和径流量总和的两倍还要多。

据CNN报道，古尔冈城市发展局的高级官员M.D.辛纳表示，1970年的古尔冈地区上还能看到小溪流汇成的网络，但现在的地图上，很多地表径流都已成了公路。

由于供水不足，古尔冈的数百万人依赖着私人供水商，来满足日常生活所需。而据NITI Aayog预计，工业企业为了生存，很可能会搬迁到水资源供应稳定的地区。

▲印度许多城市居民都依赖私人供水车来用水 图/AFP/Getty

“古尔冈曾有机会成为一个世界级的都市，但现在这个目标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拉蒂卡·图克拉尔曾是花旗银行印度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但她在2004年辞职，创立了“我是古尔冈人”的公民环保组织，旨在增加城市绿化和开放空间、提供更清洁的水资源等。

拉蒂卡说，古尔冈正在上演一场“出埃及记”：“水源不足，污染达到顶峰，大家还有什么理由不搬走？”

“印度硅谷”班加罗尔：也没好到哪儿去

梅嘉在古尔冈的Zomato工作了9个月后，和未婚夫一起搬去了班加罗尔。

班加罗尔号称“印度硅谷”，亚马逊印度总部、电商网站Flipkart都坐落在此，这里还诞生了网络叫车平台Ola。梅嘉的未婚夫辛格对CNN表示：“想在科创产业工作，班加罗尔是第一选择。”

班加罗尔的发展比古尔冈要早一些，但它的城市转型更为戏剧性——班加罗尔曾号称“花园城市”“养老天堂”，但这些称号早已不复存在。据“世界人口评估”的数据，2017年，班加罗尔市的人口约有1234万。

而随着城市扩张和经济发展，这座城市的机动车数量从2000年的140万辆，到今年已超过了800万辆。

班加罗尔因此堵车极其严重。辛格每日5.5英里的通勤时间通常要花1小时，最久的一次花了两个半小时。而他住在古尔冈时，4英里的路程只要开车15分钟。

辛格对CNN表示，他经常早上收到同事的邮件说要在家上班，因为路上太堵，或是叫不到出租车。“但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立即的解决方案。班加罗尔仿佛是一个为10个人建造的城市，但现在塞进了10000人。”班加罗尔的市政官员也认为，毫无节制的增长已成为了该城市最大的挑战之一。

▲堵车的班加罗尔 图片来自网络

据帮助班加罗尔建立交通疏解系统的日本国际合作组织（JICA）数据，早高峰时段，班加罗尔道路上的平均速度仅有8英里/每小时。班加罗尔市政府在考虑引入公交车专用道，和类似于在伦敦施行的“拥堵税”，但实施任何一项措施都需要时间。

超量的机动车也带来了空气污染。班加罗尔海拔较高，气候温和，没有像新德里和古尔冈一样“雾霾锁城”，机动车尾气是该城市最主要的污染源，占所有污染源的40%。

据印度政府智囊NITI Aayog的数据，班加罗尔的地下水消耗比已达143%，尽管好于古尔冈，但包括这两座城市在内的21个印度城市，或将于2020年耗尽地下水。

科技企业的节能减排：任重道远

班加罗尔、古尔冈都是过去20年中印度科技产业发展的代名词，以百万计的印度人来到这两个城市寻找高薪的工作机会。制造业和科技产业的高速增长带动了2.6万亿的经济总量（2017年数字），也带动了能源需求：工厂、办公楼、住宅和交通工具都是耗能大户。

印度酒店预订平台OYO在全球80多个国家里运营着20000多家酒店，正在将总部迁往古尔冈。前任CEO阿迪提亚·戈什表示，公司将逐步尝试的环保举措包括：建造可持续发展的办公室、增加公共交通的便利性、开辟露天空间、减少空调和照明、减少纸张和塑料的使用等等。OYO在其运营的酒店中也在推广资源回收、垃圾分类和雨水收集等环保措施。

OYO公司还将减少办公楼的层数——高楼每多一层，碳排放量就要高出不少。OYO的3000名员工将搬进5层楼高的新办公楼里，现有的办公楼则为8层。

网购平台也加入了环保竞赛——据报道，今年8月底，Flipkart宣布，将于2021年3月起在供应链上减少一次性塑料包装的使用；而亚马逊则在一周之后火速宣布，将从2020年6月起推行同样的举措。Flipkart甚至还从顾客手中回收塑料包装。亚马逊公司也在尝试减少网购包装盒。两家公司都在尝试使用纸、纸板和其他可回收材料替代塑料包装。

▲亚马逊印度公司尝试在快递包装上使用更多的回收材料 图/AFP/Getty

Flipkart表示，将在班加罗尔的总部内减少一次性塑料制品的使用，取而代之的是不锈钢和玻璃制品。该公司声称，尽管公司规模在快速扩张，每天产生的垃圾却有所减少。该公司的可持续发展部门高管马赫什·普拉塔普·辛格认为，当数千名雇员都有意识致力于环保的生活方式，他们会给本地社区带来更大的积极影响。

印度在《巴黎协定》中给自己定下了雄心勃勃的目标——2030年前可再生能源的占比调整到40%，如风能和太阳能等，目前这个数字仅占整个能源结构的23%。

科技企业在调整能源结构方面做出了努力：今年9月，亚马逊全球总裁贝索斯承诺，公司将在2040年实现“碳中和”。贝索斯表示，亚马逊将在2023年前在物流方面投入10万辆电动车（尽管尚未透露将在印度投入几何）。

Flipkart则早已在物流环节中启用电动车，承诺2020年3月前其40%的车队将变为“全电动”。

在水资源即将耗尽的城市，光节约是不够的，还需要创造和再生：据报道，亚马逊公司位于班加罗尔的印度总部，和位于海得拉巴德的新园区都用上了循环水。亚马逊还和当地NGO、市政府和科技企业共同投资、开发了一套湖泊污水处理系统。

亚马逊印度总部的运营副主席萨克塞纳认为，每个国家的环境问题不同，基础设施不同，环保模式不能简单复制。而对印度企业来说，在高速增长的同时大幅度减小碳足迹，是一项艰巨的挑战。

梅嘉说，比起古尔冈她更喜欢班加罗尔，但只是因为现在住的房子有稳定的供水——但班加罗尔的市民经常遭遇停水，而且越来越频繁。她认为，未来几十年内，停水会变成日常。到水资源耗尽、空气更加有毒的时候，人人都会想办法离开。

▲班加罗尔 图/holidify

在庞大的地球面前，无论做多少环保举措看似都不够，但OYO的前任CEO戈什说，“你必须从小事做起，相信你所做的能够带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