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驾驶技术近年来一直是科技界的“网红”话题。在刚刚落幕的第二十一届高交会上，深圳卫视&壹深圳客户端记者在展会现场，看到了一个个酷炫的无人驾驶汽车解决方案。

不少无人驾驶汽车企业表示，已经在道路测试中成功处理大都市闹市区路况的任意点对点自动驾驶系统。有些无人驾驶出租车、电动物流车、无人配送车等已经在一定范围内投入了试运营。

这些无人驾驶汽车，在外观上和普通汽车最大的不同就是拥有“车顶盒”。

“车顶盒”就像是汽车的眼睛，上面各种类型的传感器会对路况进行数据收集，数据被传输到后台的自动系统，利用人工智能等技术进行分析处理，再发出指令来操控汽车的行驶。

虽然目前这一设备成本居高不下，但业内有观点认为，随着新技术逐渐成熟和产业链完善，关键零部件价格下降，“车顶盒”的成本有望在一两年后控制在10万元左右。

所以，无人驾驶汽车很快就能“照进现实”了吗？

“我对无人驾驶汽车的广泛应用并不乐观”。2007年图灵奖获得者、物联网技术先驱者约瑟夫·斯发基斯（Joseph Sifakis）在接受深圳卫视深视新闻《大湾区会客厅》专访时，向记者如此坦诚地表示。

图灵奖由美国计算机协会（ACM）于1966年设立，专门奖励那些对计算机事业做出重要贡献的个人。它是计算机界最负盛名、最崇高的一个奖项，有“计算机界的诺贝尔奖”之称。

（图灵奖英文全称是A.M Turing Award，由美国计算机协会于1966年设立）

斯发基斯和其他两名科学家发明了一套广泛应用于工业界的模型检验（Model-Checking）技术，用于判断硬件和软件设计的理论模式是否规范。斯发斯基教授研究的自动化系统领域和无人驾驶技术息息相关。无人驾驶汽车系统是否值得信赖，关键要素就在于处理信息的自动化系统能否做到高度智能，对路面上出现的各种情况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

在不少人乐观地认为无人驾驶汽车时代即将到来的时候，斯发基斯教授为何要“浇上一盆冷水”？到底无人驾驶汽车什么时候可以真正走进我们的现实生活？这一技术目前面临着哪些挑战和困难？

以下记者与斯发基斯教授的深度对谈，为您一一揭晓。

谈无人驾驶汽车在大城市的应用为时尚早

Q您为何对无人驾驶汽车快速、广泛地应用不乐观？

A：之前，特斯拉的CEO艾伦·马斯克说，无人车时代马上就要来了，我觉得肯定不是这样，我们还需要很多年的努力才能够实现无人车的上路。

我们还不掌握无人驾驶汽车的安全自动系统的技术，这比飞机上的还要复杂多了。比如说我们要给航天系统去做开发的话，有一套理论可以让我们通过设计来达到相应的安全性能，但是无人车却没有这样的一种做法。目前所采用的就是机器学习，端对端的方式，安全性就不是特别高。

另外，在现实情况中，不像飞机起飞后，在平流层里面的飞行环境是相对稳定的，在城市里面开车，交通路况的变数要复杂得多。

我觉得像在深圳这样的大城市实现安全的无人驾驶汽车上路，会在比较遥远的将来。但在高速公路上，无人驾驶的应用可能会比较快，因为那里的路况是比较容易控制的。但是在大城市市政道路的应用，我的确不太乐观，因为行驶环境有太多不确定性，我们需要一个高度智能的系统。

（斯发基斯在高交会论坛现场演讲）

无人驾驶系统中

人的判断依然要起关键作用

Q值得信赖的自动驾驶系统中，人工智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A：一个完全自动化的系统高度依赖人工智能会非常危险。人工智能能够提供信息、分析数据，但是要由人来做关键性的决定。人和机器之间如何划清处理问题的界限，和谐地合作是我们未来要探索的。

比如此前，波音737 MAX事故的发生，就是人和机器的关系出现问题了。所以我的观点是，无人驾驶系统最终还是要由人来做判断。

未来的计算机会越来越像人类

Q您认为计算机科学自动化系统研究的未来方向是什么？

A：让计算机会下棋、会玩游戏等，都不是我的目标。我希望让自动化系统越来越智能，像人类一样拥有情感。未来，计算机会在不同领域、不同功能上代替人类，但实现这一目标还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到那时候，我们还需要面对的问题是，怎么样善用科技来造福人类和社会。

在深圳“听诊”产业发展最前沿的“疑难杂症”

1993年，斯发基斯创立了Verimag实验室，这一实验室隶属于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和格勒诺布尔第一大学，研究的对象正是物联网“万物互联”的基础技术。

不久前，他成为了南方科技大学计算机系的杰出教授，在深圳领衔可信自主系统研究院的研究工作。

专访期间，记者参观了他位于南山智园的办公室。让我们颇感意外的是，虽然已经搬进来一段时间了，但是办公室的柜子还是空空如也，几乎没有布置。看见我们疑惑的眼神，斯发基斯笑着告诉我们，每次来到深圳，他几乎没有时间在办公室里静静待着，而是奔波在外和企业人员、行业代表等会面，了解他们发展面临的一手难题是什么。他说：“于我这样的研究者而言，就是用前沿的知识去帮助他们解决问题。”

约瑟夫·斯发基斯（Joseph Sifakis）在南山智园的办公室

其实多年来，斯发基斯教授的研究和产业发展紧密相关，他和空客、爱立信、华为等企业都进行过合作。深圳在未来产业等方面的发展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在这里，他可以“听诊”到行业面临的最一手的“疑难杂症”，这也是深圳深深吸引他的地方。

在他看来，深圳在多措并举促进新兴产业发展，也在大力推动大学的建设。但是要在全球创新版图上拥有强大的竞争力，关键在于打造一个完善的创新生态体系。他认为，一流的科研团队做出的研究如何得到转化和应用非常重要，尤其是学术研究和成熟的产业、和初创企业等都能够有比较好的融合，是深圳的高校以及科研机构未来发展值得努力的一个方向。

诚然，5G、大数据、物联网等前沿科技的进步，推动着无人驾驶技术进入发展快车道，这也成为了一个行业风口。站在“猪都能飞起来”的风口面前，我们是不是多了些骚动，少了些思考呢？

或许约瑟夫·斯发基斯泼的这盆冷水，不是为了浇灭梦想，而是为了给大家狂躁的心降个温。

记者| 何嘉琪 钟鹏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