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书用日本国而非日本国王,是因为将军们把朝鲜当成了二等国家

  • 小编 发布于 2019-11-13 22:44:01
  • 栏目:历史
  • 来源:划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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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三年(1617年),京都的伏见城里,来自朝鲜半岛的使者向一位身着绢制直垂的男人呈上了国书,虽然不失礼节,但凌厉的眼神中似乎暗藏了许多不满。

而接受国书的男人戴着一顶直指天空的立乌帽子,像极了他高高在上,视朝鲜使者为小臣的态度,但男人手里的扇子却在不经意间出卖了他,因为正当他用着轻描淡写的姿态打发走使节同时,手中的扇子摆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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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秀忠

或许是因为使者走出了大殿,弥漫在屋子里的不自在气氛也缓和了不少。男人整理了一下有些被压皱了的袴,渐渐找回了征夷大将军德川秀忠该有的姿态。

“崇传,你进来吧。“德川秀忠口里突然跑出来了一个名字。

没隔多久,从那面丰臣秀吉时代就存在的桃山屏风后面出来了一个身着黑色僧袍的和尚,他正是有着黑衣宰相称号的金地院崇传。

“将军,传唤崇传所谓何事?”

“不为其他,就还是大陆上的事。“德川秀忠用折扇指了指朝鲜人带来的国书,“自从小西行长这家伙被处死以后,朝鲜方面的事情就没安宁过,所以今天还是要请崇传拟书一封,表达修好的意思,但也不要丢了日本国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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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不负将军所托。”和尚似乎胸有成竹,刚要走开却被一个声音留了下来,这个声音来自对马岛宗家的使臣:“将军,我知道崇传大师笔力遒劲,但有一点还是要注意一下,以前在大御所和太阁手下秉笔的西笑承兑在写给朝鲜的国书时,就因为没有落款日本国王只写了日本国,让朝鲜王觉得没有被平等对待,勃然大怒,我国和朝鲜的关系也愈发紧张。为了扭转自文禄庆长以来两国不见缓和的关系,这次希望能在国书上落款日本国王。”

刚刚因为家康去世而掌握了武家全部权力的德川秀忠似乎有点犹豫,日本国王听上去也不坏,他刚要说话,却被本要离开的崇传打断,“万万不可,殿下不能忘记了祖宗的法度。高丽,戎国也,不但日本的王从来不会和朝鲜的王书信沟通,就连王这个字也不应该出现在日本发给朝鲜的文件里。更何况连宗家的人也说了,无论是大御所还是丰臣秀吉都没有在给朝鲜的国书中写日本国王,既然以前都是循例而写,现在就更没有改的必要了。”

本来难以定夺的幕府年寄众听了崇传这么一席话,恍然大悟,纷纷赞同。德川秀忠长期生活在自己的人杰父亲德川家康阴影下,这才接管军事调动权和领知宛行权不到一年,眼见年寄众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崇传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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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发生在1617年的国书事件,表面上看,争执点似乎只有日本国与日本国王一字之差。但本质上却是日本对朝鲜一直以来不平等的定位。其中,最关键的一句,就是,朝鲜,戎国也。什么是戎国,简单来说,就是次要的异族国家。戎在中国的商周时期,曾经被用来称呼西部的少数民族,在民族大融合,国家大一统的进程中就算是芈月传中的义渠戎也逃不掉被兼并的命运,所以可想而知,在日本当权者口中的戎国,在主观上就已经将朝鲜放到了远比自己低的地位。

而且这种看低不仅仅是存在于江户幕府的初期,它几乎和日本的历史是共生的双子。

在日本的文献中,最古老的王朝是建立在难波的河内王朝,它出现在邪马台卑弥呼等知名IP的后面,刚好是中国的五胡十六国向南北朝过渡的时期。这本是日本史料记录缺乏的时代,幸好日本人喜欢写信的习惯并不是江户时代才出现的,早在五世纪晚期,河内王朝的雄略天皇就写了一封信给当时南朝刘宋的末代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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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昔祖祢,躬擐甲胄,跋涉山川,不遑宁处。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渡平海北九十五国。

或许是被其中的武德所震慑,收到信后的宋顺帝刘准在不久后就被手下萧道成取代。

因为河内王朝的核心区域在当今的近畿地区,那么信里面说的东方毛人应该就是关东地区的定居者,而西方众夷六十六国指的应该是九州的原住部落。而剩下的海北九十五国就是本文要说的朝鲜半岛。

当然去尝试这些武力征服的也不是熊略天皇,而是他的祖父仁德天皇,至于这一切的发生源自于东北亚一股新兴势力的强势崛起,

四世纪中期,因为北方的战乱,中原王朝在东北的势力开始向辽河以西回撤,高句丽王国占据了曾经是汉朝属地的乐浪郡,而于此同时占据前汉朝领土带方郡的则是百济。背靠白山黑水的高句丽不断南下压缩百济的生存空间。为了避免亡国的危险,百济王不得已向仁德天皇求援,出师有名的日军先在371年击败高句丽,后又在391年大规模登陆朝鲜半岛,对抗高句丽及其盟友新罗。当然这种帮助并不是无偿的,百济新罗以承认仁德天皇对各倭人部落的统治权换来了日军的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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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百济和新罗都将日本当做了并肩作战的盟友,所以在它们眼中日本不是一个外来的统治者,但这一战虽然没有让日本形成一种事实统治,但却为后来的几百年里它们和百济的密切联系打下一个扎实的基础。

而随着中国南北朝的结束,东北亚的政治生态又迎来了新的洗牌。大唐作为新的大一统王朝对东北亚的失地充满了渴望,而当时在辽河以东一直到朝鲜半岛的最南端分布着三个国家,最强的是高句丽,面朝日本的是新罗,占据着半岛东南角的则是百济,加上大陆上的大唐,海上的日本,活脱脱的一出天下第一武道会。

自杨坚统一汉地,隋唐的军队就给了高句丽连续不断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曾经的对手也成了朋友,就连百济和高句丽都站到了一块,而日本作为从四世纪开始就介入百济政治经济的一股力量,自然也和隋唐站在了对立面。也就剩下新罗长期被百济和高句丽联手压榨,成功的成为了李家人在朝鲜半岛上一颗坚实的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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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依靠着这种力量平衡以及隋末的混乱政局,高句丽连续挡住隋炀帝的进攻,老杨家的天下二世而亡这有一大部分功劳得归功在这个东北老哥上面。

后来中原的天下从姓杨变成了姓李,国力也随着贞观之治的出现得到了极大的强化。但摘取胜利果实的不是李世民,而是是一直被人误解的唐高宗李治,这位皇帝的父亲是千古一帝,老婆是千古一女帝,但偏偏李唐的疆域最辽阔的时期就出现在他的治下。

公元660年,为了打破东北的僵局,唐高宗决定开辟第二战场,他升苏定方为神丘道行军大总管,率大军十万人横渡黄海,直抵熊津江口,大败百济。苏定方乘潮而上,一通乱拳直接在泗沘城揍翻了百济,半岛三极中的一极就此灭亡。

百济的灭亡也意味着日本在朝鲜半岛三百多年的经营可能化为乌有,这不仅事关其在朝鲜半岛的经济利益,更意味这日本通向世界的大门被关上了,在那个大陆领先的时代,日本的商队、学生都是经过百济到达高句丽或者更远的长安洛阳,并在返程时带回日本亟需的文化制度和知识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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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了这道门也就意味着掐掉了日本的光,当时在日本当政的齐明天皇和中大兄皇子自然慌了神,甚至将首都都从濑户内海沿岸迁到了更靠近朝鲜半岛的博多。663年,日军与当时东亚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唐军相遇在白村江口的海面上,日军1000多艘船,乍一看挺唬人,但都走了小而美的调性,在唐军一百七十艘大船面前,日军的冲锋毫无作用。

唐军主将刘仁轨在日军第二次冲锋时,故意把舰队分成左右两队,在阵线中间打开了一个袋口,等到日军舰队进入后,左右队收紧袋口,形成了对敌人的合围。面对四面都是弓箭巨船的死地,日军兵败如山倒。

《新唐书》中这样描写唐军的大胜:“四战皆克,焚四百船,海水为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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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河内王朝时期的日本是将朝鲜半岛当做了可以图利的进取之地,那么齐明天皇时期的日本则把朝鲜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这也是它他敢于逆风而上挑战大陆政权的重要原因。

虽然白村江一战打消了日本的大陆布局,却没有打消它的大陆野心,经过900年的消停时光,丰臣秀吉这个日本历史上少有的从社会底层杀出的天下人,在一路往上爬的过程中也把对朝鲜的野心给重新挖了出来。

对于日本来说,1585年,长宗我部家投降,四国征伐完成;1586年,佐佐成政投降,北陆攻略完成;1587年,九州的岛津氏被纳入丰臣秀吉的统治;1590年,北条的不落城小田园陷落;1591年,奥州羽州相继平定,丰臣秀吉在形式上终结了延续了近一百五十年的战国乱世,日本再次统一。而这给了他足够的资本翘首西望。

1592年,日军十七万人以宇喜多秀家为总大将,以增田长城、石田三成为参谋,小西行长、加藤清正为前锋,九鬼嘉隆、藤堂高虎为水军大将,分三路对朝鲜首都汉城发起了进攻。由于李氏朝鲜多年来政治昏暗,不修武备,可以说其驻防部队完全不是经过战国乱世考验的日本侵略者的对手,号称三都八道的朝鲜全境仅仅坚持了两个月就几乎被日军全部占据,朝鲜王室只能龟缩在北部的义州,而这时承载了全村人希望的竟然是在北京几十年不上朝的万历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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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候明朝也只有出兵朝鲜一条路可以走,因为丰臣秀吉的野心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朝鲜,用朝鲜之兵,以入于明才是丰臣秀吉最初的构想,但不想朝鲜当权者虽然国政处理的不怎么样,但是大局观还是在,知道内心深处有东西需要守护,或者说不可挑战,总之他们坚定的拒绝了日军假道借兵的要求。

这才使得丰臣秀吉采用了备案,先用奇袭占据朝鲜全境,再以此为基础,进攻明朝,而显然当日军仅仅用了六十多天就实现了一半成果时,明朝显然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在历时七年的文禄庆长之役里,朝鲜就是日本侵略者实现野心的跳板,虽然战争舞台被限制在了朝鲜半岛,但对日本来说,朝鲜就只是对明战争的前哨战,整个过程中,朝鲜都是属于被看轻的被征服者,在丰臣秀吉心中,只有明朝才是他真正平等考虑想要战胜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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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四世纪中期,日本势力借助中国南北朝的动荡渗透朝鲜,到七世纪中期,日本妄图维持其在半岛的影响力而挑战盛唐,最后到十六世纪末期,日军窥识中原汉地,侵略朝鲜作为跳板的历史进程里。日本对朝鲜半岛的态度也有了明显变化,从追逐利益变成了维护地位,最后又从既有权益的保护变到了攫取利益的侵略者,这本质上是作为海洋势力,日本需要同先进的中国文化进行交流学习,一方面其对领先于自己的国家抱有高度的尊重和深度的效仿,另一方面其对自己国家也有着坚定的认同,这就是日本矛盾性格特点之一既善变又固执。在这个特点指导下,它也将中国大一统王朝那一套华夷外交体制给学了去。

所以仅仅是作为一个桥梁,并可以提供经济利益的朝鲜,在日本眼中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周边低自己一等的国家,这么一个国家的国王自然不会由日本的掌权者亲自回书,所以秉持着这种国家意识的崇传会和为了改善战争后日朝关系,进而追求经济利益的对马岛宗家就国书中该用日本国还是日本国王发生争论。

最终,朝鲜,戎国也的论调占了上风,虽然明军将日本赶回了岛上,但就像唐军的白村江大胜没有打掉日本的野心,明朝联军的成功阻击也没有达到这一目的,最终在明治维新后之前被隐藏的苗头酝酿成了巨大的危机,席卷了整个亚太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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