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在旧诗词里听美人叹气

  • 小编 发布于 2019-12-11 06:19:06
  • 栏目:情感
  • 来源:潮头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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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在旧诗词里听美人叹气

作者:(江西)黄小军

◆爱情小虫

爱情是个有趣的小虫,或许也丰乳肥臀,在你清哼一曲小调的时候,轻咬你一小口,或者也叫吻,皮肤上起个小包。从此你痒痒的,从此你的一生都在嘴角淌着口水的同时,挠啊挠,却发现痒在远方,在彼岸,气死你,你挠不着。

所以爱情其实是一种突如其来好玩的事故,它足以让你从此弓身飘进一种美丽虚幻,鼻息里喘着最伤心的风花雪月。人世间所有小草,摆在盘子里的苹果,桌上的酒杯,都因此突然而莲步轻摇起来,高款细腰起来,水里的那条鱼一样的男人,幸福得被淹死了吗?

从此投入你怀里的月光,无论因为多情,还是寡情,抑或只是调情,往往都是对的,它深知揣在你怀里的小径,在哪个地方拐了个弯,又拐了一个弯。而你却刚好崴了一下脚,于是你仿佛一辈子都走不到头了,那女人永远深藏在一片柠檬色、橄榄色、苹果青的沧茫之中。

于是与你相对的日子,岁月就像是你那女人的双眼皮,双眼皮的岸永远有人试图湿漉漉爬起,我的每一次不懈爬起,天空都老去十岁。《诗经》上说伊人隔着秋水,中间还蒹葭苍苍,中间还白玉为霜,溯洄从之,道阻且长,道阻且跻,道阻且右,哎呀呀,所谓伊人,你就非调皮不可吗。

于是你只得继续挠着痒痒,流着口水,而这样口水流着,流着,于是口水本身也会悲愤起来,悲愤的口水,制造了多少悲愤的男性理论家哟。千百年来的男性理论家都是悲愤的,也是孤独的,其一生的悲愤和孤独看上去好像都有更宏大的主题,其实根本就是因为逮不着小虫的缘故。

其实小虫比你更悲愤,更孤独,几千年来一直活在一部《诗经》里,所以《诗经》被孔子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被小虫咬破,一个一个的虫洞。其实孔子自已都是父母野合的产物,当他父母在明月下野合的时候,远方在痒痒吗,小虫在旁边的草里看着吗?

但爱情却万岁了,至少小虫是见证过爱情万岁的,比如梁祝坟头小虫化作的蝴蝶,时至今日,多少春风都亡故了,那蝴蝶还在那不断的前生今世里,飘啊飘。

◆从惹过美人生气的李白说起

李白先生肯定是惹过美人生气的,不然不会有“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之类的句子问世。世界之大,天空之深,女人之娇艳,男人之糊塗,古往今来,大概都差不多少吧。反正我一直记得曾经有个极为糟糕的老头对我不无感慨地说过:美人之生气,基本都源于美色遭遇冷落,没被捧在手上呵着哄着的缘故。想想也是,好容易花容月貌了,不被待见也就罢了,还要一辈子都琐琐碎碎地拖地,洗碗,抹桌子,男人啦,真是个狗东西。

李清照有首《点绛唇•闺思》很有意思: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啊呀呀,这讨厌的赵明诚哪去了,害得人家都春去了,等老了。也不知道当年的李清照和我们当下逆生长的刘晓庆可否一比,面对岁月这把挡不住的杀猪刀,无论多千娇百媚的美人,总不免要唏嘘一番的。

而当下美人更还多了一种恐肥之虞,看美人在精品店里一件一件地试装,是件心惊肉跳的事,不知哪里又有一块不该冒出来的肉冒出来了,于是好端端的神情迅速凄然而落寞,仿佛正在看一朵花儿恼人地谢去。此外还有至今让众多男人匪夷所思的撞衫之类,居然也可以成为美人们生气的理由,哼,凭什么那个谁谁谁,也穿和自已一模一样的衣服,而且还要故意比我更妖娆。

当然,美人肯在这个世界上生气,肯在我们身边生气,我们这些男人其实还是挺有福的。你想啦,我们或鼠行于街头,或鹤立于巷尾,或努力打拚于人世,所为何来,不就是想要一种体面而干净的生活嘛。我们父母辈那年代,大家都过得苦,在当时那种还不富裕的社会条件下,男人们对于审美是大意和马虎的,那是一段不适应美人出现的岁月。现如今那个年代过去了,说来也怪,满大街满大街望去,不仅美人如云,而且除了撒娇的和暂时还没有撒娇的,俏脸板着,而还要杏眼气鼓鼓圆瞪,而又还要撒泼的美人,比比皆是啊。

好在我们整个的社会潮流也都讲究起女士优先了,血气方刚的男人在美人面前,都情不自禁地绅士了,而且还把这看成是一种修养和美德。的确,天气好了,心气顺了,连地上跑着的小狗也都有情调了。中华古调有云:“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谁说对于美人的仰慕和追捧,不是我们固有文化的一部份呢,只不过从前有一种伪理学,硬生生让我们目不敢斜视罢了,可既便是向来循规蹈矩的士子阶层,不也“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虽说美人当然有权生气,甚至于这也是美人赖以存在的一种基本形式。可真要生起气来,我斗胆有个要求,能否稍许也母性的光辉多洒上一点,其一蹙眉,一顿足,一扭腰,更优雅一点,更大度一点,更美学化一点。既为美人,这里所指还不仅仅只是身材和脸蛋,不仅仅只是那一条旋转而且飞扬起来的绚烂长裙,我们这时代不错,我们的生活美好,美人们不仅只是一道仪态万方的时尚风向标,而且也应该是一道人性美的人文风景,这当然也是对的。

散文:在旧诗词里听美人叹气

​◆好玩的红杏出墙

某日,闲来无事,又读了读早已耳熟能详的叶绍翁“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晃了晃大脑袋,习惯性地又要替我们的某些男公民教训几句女士的时候,突然一想不对,顿然跳了起来,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的玄机,竟然被我在这半根烟的功夫,一下子参破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不仅百度了下相关资料,还给有关的林木专家打了几个电话,关于红杏出墙,不外两个原因:一是园子不能太小,太小了则限制了红杏生长的空间,红杏出墙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能不出墙而自由生长,谁还愿跑到墙外的陌生世界去。

基于此,所以男人应该卖更大的房子,最好是带大院子的别墅。二是红杏要采光,要有更带劲的光合作用。所以家里应多放些能够发光的东西,比如钻石,比如金条,当然也不反对在条件暂时还不具备的时候,在靠窗的书案上,端放一个闪闪发光的梦想。

如此看来,一千多年来的过去种种,所有对女士自以为是的,居高临下的呵责,训斥,乃至还要动不动以休书相逼,实在是因为大男人无法或者不敢承认自已无能而发的一通邪火而已。而小女子习惯性的低眉顺目,又反过来促成了这种男权主义的无法无天。

时下当然已经二十一世纪的某年了,所谓谬误自当铲除,真理自当坚持,更何况如今男人早已卑微如猫,女士早已气壮如虎,“红杏出墙”一说,实在也是到了当有一种新的符合时代精神的说法的时候了。

其实也简单,就是把墙给推了。要是连墙都没了,哪还会有红杏出墙一说呢。可我们能推倒这世上所有的墙吗,尤其这墙其实是一种专属男人的文化的时候。男人们总是习惯把这堵墙打造得更高更厚的,恨不能红杏只在他怀里开着。

男人们其实应该更大度一点,更有胸怀一点,更有自信一点。试想一下,只要心有所属,根还在你这眼前扎着,出墙又能出到多远呢。既便偶尔歪着个身子趴在墙上对外探了个头,甚或还出于好奇对着外面的世界眯了眯眼,向外所展示的不也是你的女人吗。

墙这玩艺,说句实话,其实不好说一概都是要推倒的。该诅咒的其实只是男人心里的那道墙,那道小心眼的墙,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墙,该死的墙啊,尤其在我们正努力打造和谐化社会的今天。

◆林妹妹和糟蹋诗歌的焦大们

聪明如我,好些年前就知道了女人是水做的,因为我的隔壁有个好看如水的女人,总在水渍渍拖带着哭腔清唱越剧“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黛玉怎么死的,这个问题好象并不如水尖端,嫁不成宝玉了呗。问题这就来了,嫁不成宝玉就得死呀。张家公子李家爷,嫁谁不是嫁,连向来板着面孔的鲁迅老爷子都说,林妹妹也是可以嫁给的焦大的。

看来我们的鲁迅老爷子还是挺同情劳动人民的,吃了半辈子苦的焦大,怎么都应该算是大龄剩男了。只是老爷子有些担心,林妹妹不喜欢焦大,可林妹妹凭什么就不喜欢焦大,老爷子又说了:林妹妹流的是香汗,而焦大流的是臭汗。

这倒也是的,既便真如薛蟠所言,闺房里钻出了一个大马猴,一个流香汗的,一个流臭汗的,要是生了个孩子,这汗该怎么流呀,这孩子的鼻尖尖上,飘着的究竟应该是风花雪月,还是下里巴人。

可是打住,打住,问题并不在于此,而是喜欢上了拿把小锄头葬花,更是喜欢上了吟诗的林妹妹,怎能嫁给只会满口说“爬灰的爬灰,偷小叔子的偷小叔子,”这种粗话的焦大。

无怪乎林妹妹临死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焚烧自已的诗稿,飞舞在空中的诗稿象黑蝴蝶一样,因为除宝玉而外,能读懂她诗的人,已经没有了,而那些敢于无视,甚至也当然敢于糟蹋诗歌的焦大们,多可怕呀。

如此看来,诗歌实在是一门小心眼的艺术,眼里揉不得沙子,热爱诗歌的人痛苦,而敢于无视,甚至糟蹋诗歌的人,却古怪地豁达,由豁达而通达,而腾达,居然一生逍遥,有几个是如焦大般窝囊。

焦大也不错呀,抬轿子的,正是一些时代里,某些人眼中的大可当用之人,林妹妹小姐,悔之晚矣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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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审美与古诗词退潮

所谓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沉月,还有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说的大概就是当代中国女人血红的大嘴,在考究的西餐桌上,吞噎生猛野物的样子吧:鼓动娇羞美腮,嚼动狰狞野味,雌霸餐桌一角,好沉的一轮中国圆月。

于是总不免想起李清照女士的《点绛唇》,多好啊,小嘴上那么轻轻地一沾,一点桃红,一抹唇痕,然后和羞走,然后还把青梅嗅,还有那更要命的:倚门回首,薄汗轻衣透。

中华文化的美仑美焕,实在是很能够让中国男人柔肠寸断的,尤其中国的士大夫阶层,一生的功名利禄,拚死拚活,实在也是因为他们身后站着一群优秀的樱桃小口。红袖添香,袅袅莲步上西楼,保国便是保家的家国情怀,由此滋也。

但中华文化中的古诗词的确是退潮了,因为樱桃小口没有了,所谓高山不在,流水何来,所谓芳冢,香丘,很难想象,面对一群敢于吞噎生猛活物的大嘴女人,还有哪个男人有兴致坐下来,或摇头而小令,或晃脑而慢板而长调,不起脚把桌子踢翻了才怪。

遗憾的是我们这些从中华文化的长河里淌出来的男人,却一点也不难过和失落,而且也从没想过要把桌子踢翻,独独还能够苟活,其情景尤如薛蟠所言,闺房里钻出了一个大马猴,痛快就行,干韵脚平仄,甚事。

而且苟活得居然那么快乐,没有了樱桃小口,中华文化其实也是可以和丰乳肥臀嫁接的,于是男人们耐不得兰陵笑笑生们不过瘾的“搏弄得千般旖妮”,慢吞吞淫了,直接就下体而大白话了,就黄色海报了,中华文化的生命力,再生力,抗死亡力,以及,难道还有其变节力和投降力的说法。

所谓反抗,真不知当年跳昆明湖的王国维,算不算得上一种别具意义的反抗,他的“最是人间留不住”是一种哀惋吗,算是一种绝唱吗,谁说一代国学大师,不是殉一种已然被强奸了的风花雪月而去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时代毕竟已是丰乳肥臀了,含蓄已然让位给了生猛,连半推半就都不必了,直接就饿虎下山,生吞活剥了。吧台上的女郎啊,你的莲花落了,春风漏了,你的杨柳岸露了。

如此情形之下,樱桃小口也就自然要在丰乳肥臀面前败下阵来了,以破口吵架而论,李清照终归是吵不过当下脱星的。

◆官场内的女人和官场外的月亮

这几天读了不少唐宋话本,忽然有个很奇怪的发现:官场外的文人特爱写月亮,官场内的文人特爱写女人。张若虚是官场外的,他写明月何时初照人,李白是官场外的,他写床前明月光。而官场内的白居易、杜牧、陆游等,却是大量大量地炮制女人。东坡或许是个例外,作为一个官场内的人,却有千古一绝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可抒发的感慨却还是官场内的“高处不胜寒”。

于是我想,这里是不是也有个公款消费的问题,贪腐的问题。因为官场内的人往往都有签字权,迎来送往常常都是可以凭发票报销的,所以消费起女人来较为容易,又不花自已的钱。消费之中,或之后,留下些关于消费女人的观感,并使之上升到一点美学的高度,也就当当然了。反之,官场外诸如张若虚等,每喝酒都要自已掏钱,除了不要钱的月亮可供咏叹,女人自然是问津不多的,所以后来张若虚干脆出家当和尚去了。

别看那些官场外的人似乎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却一般都寄居于寻常巷陌而借酒消愁。而官场内的都是宝贝了:妇女出门迎,小姐推窗瞧,有事没事喝喝小酒,没事有事上上青楼,东边呀,刚吟一树梅,西边哟,又写一群鹅。无怪乎诗仙如李白者,尽管内心在不断抗拒,可肉体却一直想向官场里挤,所以他为巴结扬玉环也写过赞叹女人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但这种挣扎,由于时间离得太远,似乎一切都太容易让人披上美好想象的薄纱,而变得飘渺浪漫起来,我们今天已看得不那么清楚罢了。

换言之,官场内有女人,官场外有月亮,这一点对于中国古代社会的士大夫这一阶层来说,的确也还是有点意思的,也有一点莫可奈何却又足足可以把玩的深意。而这一点足可把玩的深意,似乎在今天还有效,只是已然演绎成了一种当下民间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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