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

帝辛是商朝的末代君主，后来被贬称为商纣王。

西汉司马迁的《史记》是主流史学专业界里公认在正史里可信度排名靠后的[1]，其把帝辛写得很恶，如：

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好酒淫，嬖（宠爱）于妇人……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益收狗马奇物，充仞宫室。益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慢於鬼神。大聚乐戏於沙丘，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
百姓怨望而诸侯有畔者，於是纣乃重刑辟，有炮格之法。以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九侯有好女，入之纣。九侯女不喜淫，纣怒，杀之，而醢九侯。
……纣愈淫乱不止。[2]

周武王趁帝辛的主力军东征强敌在外（“纣克东夷而殒其身”[3]），“闪电战”[4]偷袭帝辛，周武王在商的首都决战的牧野之战前的誓师辞中列举了帝辛的四条罪状：

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今殷王纣唯妇人言是用，自弃其先祖肆祀不答，昏弃其家国；遗其王父兄弟不用，乃唯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俾暴虐于百姓，以奸轨于商国。[5]
古人说过：‘母鸡在早晨不打鸣；如果谁家母鸡早晨打鸣，这个家就要衰落了。’现在商纣王只是听信妇人的话，轻蔑地抛弃了对祖先的祭祖而不闻不问，抛弃他的先王的后裔，不任用同宗的长辈和兄弟，却对四方八面的罪人逃犯十分崇敬、信任、提拔、任用，让他们当上大夫、卿士，使他们残暴虐待老百姓，在商国都城胡作非为。

简单来说就是只听妇人言、不认真祭祀、不重用亲戚、任用逃犯做官，远没有司马迁《史记》写的那么多事情。

祭祀

周武王说帝辛不认真祭祀，那现代人就更加不认真了。

从甲骨文和殷墟祭祀坑的年代来看，商朝文丁、帝乙、帝辛时期平均每年所杀的人、牲还不到两个[6][7][8]，人祭规模不仅比之前的时代小了许多倍，也比后来的西周时期要小。[9]

帝辛改掉之前拿活人俘虏殉葬祭祀的规矩（明朝还有活人殉葬），把他们组织起来表演歌舞。[10]

周文王之死

周文王的父亲季历去见商王，被囚禁起来杀了，[11][12]那周文王还会在强大了以后，受召犯相同的错误，带着杀父之仇把自己送去被囚禁吗？可能更合理的解释，是周文王与商王交战兵败被俘被囚。

面对敌人

费仲劝谏帝辛处死已经抓起来的周文王，但帝辛认为：

夫仁义者，上所以劝下也，今昌好仁义，诛之不可。[13]
仁义的人，君主可以用来劝导臣民。周文王就是这种人，不应该杀。

而相比较，史料记载：

武王乃废于纣矢恶臣人百人，伐右厥甲孝子鼎大师。伐厥四十夫，家君、鼎帅、司徒、司马，初厥于郊号。武王乃夹于南门，用俘，皆施佩衣，衣先馘入。武王在祀，太师负商王纣，县首白畤，乃以先馘入燎于周庙。若翼日辛亥，祀于位，用籥于天位。[14]
周武王命令人将帝辛的“邪恶”大臣百余人斩断手足，又杀掉抓获的军中小吏及守鼎官，还杀了四十个小氏族首领及他们的守鼎官。（后面写到拿帝辛及其家人的尸首去祭祀）

二战抗日战争的时候，日本投降，除了首恶，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和中国共产党都是宽大对待日军。中国共产党在战争中也常常能转化国民党乃至日军的俘虏变成“解放军战士”。朝鲜战争时许多入朝军人就是之前俘虏的国军转变而来的。

妇人

只听妇人言周武王只有观点而并没给出案例，只有观点而没有证据，妇人的话并不代表错，如果是听妲己的话[15]，妲己只代表她一个妇人，不代表帝辛的所有妇人。李世民和朱元璋听了长孙皇后和夫人马皇后的话而放弃了自己原来的观点，长孙皇后和马皇后成为后人歌颂的女性名人，王昭君影响匈奴，文成公主影响吐蕃，也成为后人歌颂的对象。而且帝辛如此生猛之人[16][17]，不可能只听妇人言。

娄妃是王阳明的师傅之一[18]，是明朝宁王朱宸濠的正妻，宁王不听其言起兵造反，兵败被擒，于槛车中哭着说：

昔纣用妇人言亡天下，我以不用妇人言亡其国，今悔恨何及！

在监狱中说：

居囹圄中，每饭，必别具馔祀之，言及，辄叹曰：“负此贤妇也！”[19]

证明不听妇人言不代表对。

中国古代由于实行礼治制度，女性地位低被后世诟病，包括孔子的两次说话。[20]商朝时女性地位高，女性可以拥有封地，还可以担任辅政大臣或将军；到了西周时，女性地位就大大下降了，不仅不能拥有封地，也不能参与国事。商纣王与苏妲己“淫乱失国”的故事其实反映了殷人男女平等的历史。商朝时用人不重视家庭身份，王族成员并没有太多被委以（忑券）；其他国家的奴隶、农奴逃往商国，就获得自由，一部分贤能之人甚至被任用为官员；殷墟甲骨文中有许多“小臣x”之类的人名，大多是出身卑微之人；西周时实行绝对的世官制，任人唯亲，才指责帝辛“遗其王父母弟不用，乃维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21][22][9]

任用亲人

股份制企业优于家族企业是现代主流认识，重用亲戚是任人为亲，而不是唯才是举，曹操就是不用旧的传统的察举制，更加“唯才是举”所以人才济济，而不是“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杨坚的科举制被我誉为中国古代真正的四大发明之一，为的更加“唯才是举”。

商朝注重非贵族，更加注重平等，而周朝注重贵族，注重礼治，过度的要求礼和等级制，周联合贵族灭了商又给贵族建立（李亿）系统，中国古代那么注重礼，可以怀疑最早是从周人为了（筒子）的（核发）性所为，因为他们（腿饭）的是当时更好的能者上、不注重先来后到血缘关系的用人制度。

用逃犯

别人的逃犯也能做官也是唯才是举的体现，二战时纳粹德国就有不少被精英逃出去服务盟国，陈胜、吴广、曹操、刘备、关羽也曾是逃犯。

孟子虽然是批评帝辛的典型人物，但也说《尚书》不能尽信：

尽信《（尚）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尚书》的一篇），取二三策而已矣。[23]

酗酒和有命在天

西周初年时所宣扬的帝辛的罪状，除了《尚书》中的那四条，也就只有酗酒和号称自己有命在天了[24]。但周武王的爸爸周文王（遗言是干掉商朝）也喜欢喝酒，《论衡》载其“饮酒千钟”。后来的历代皇帝也号称自己是天子，是天选之人。

音乐

《史记》说帝辛“淫乐……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可是周朝初期周公（孔子的偶像）“制礼作乐”，孔子和早期儒家就对音乐非常重视，墨子反对音乐等娱乐活动，墨家长年被儒者攻击。

如果说帝辛的是淫乐、靡靡之乐，那淫乐、靡靡之乐和非淫乐，非靡靡之乐的区分标准是什么？那时候乐器很少，能坚持演奏出什么样的淫乐和靡靡之乐？《易经》/豫卦说：

先王以作乐崇德……

周王室及贵族子弟从13岁开始，要逐渐学习掌握各种礼仪乐舞，20岁左右要全面掌握《六代舞》和《六小舞》。《礼记》/乐记说：

礼乐顺天地之诚……

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故圣人作和应天。

《乐记》的目录很专业。

比干

《史记》记载：

（比干）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观其心。
帝辛的叔父比干强行劝谏，帝辛说：“我听说圣人的心脏有七窍”，于是杀比干，看其心。[4]

但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河南比干庙碑文记载比干在公元前1029年去世。也就是说，帝辛的商朝灭亡后比干还活了17年。[25]

结尾

河南淇县朝歌镇有后人修建帝辛之墓，当地人民均以帝辛为荣。[9]

《论语》记载孔子的得意门生子贡说：

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26]

认为帝辛被后人所加黑，并没有这么坏。君子要讨厌身居下流；身居下流，就会变成吸谣体质，会变成一个做尽天下一切坏事的人。学者顾颉刚也认可[27]。

子贡

召穆公诗《荡》指：

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型。
殷的灭亡不能怨上帝，是因为殷王（帝辛）不用旧臣的缘故。

这类意见还见于《诗》中：“大邦维屏，大宗维翰”[28]，意思是王族及世族的子弟才是国家的栋梁。诗中一再强调“大邦”、“大宗”，意在不要打破旧的政治秩序。

毛也说：

把纣王、秦始皇、曹操看做坏人是错误的，其实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16]的人。他经营东南，把东夷和中原的统一巩固起来，在历史上是有功的。纣王伐徐州之夷，打了胜仗，但损失很大，俘虏太多，消化不了，周武王乘虚进攻，大批俘虏倒戈，结果使商朝亡了国。史书说：周武王伐纣，“血流漂杵”，这是虚张的说法。[29]

为什么纣王灭了呢？主要是比干反对他，还有箕子反对他，微子反对他。纣王去打徐夷(是个大国，在现在的徐州附近)，打了好几年，把那个国家灭掉了。纣王是很有才干的，后头那些坏话都是周朝人讲的，就是不要听。他这个国家为什么分裂？就是因为这三个人都是反对派。而微子最坏，是个汉奸，他派两个人作代表到周朝请兵。武王头一次到孟津观兵回去了，然后又搞了两年，他说可以打了，因为有内应了。纣王把比干杀了，把箕子关起来了，但是对微子没有防备，只晓得他是个反对派，不晓得他通外国。给纣王翻案的就讲这个道理。纣王那个时候很有名声，商朝的老百姓很拥护他。纣王自杀了，他不投降。微子是汉奸，周应该封他，但是不敢封，而封了纣王的儿子武庚。后来武庚造反了，才封微子，把微子封为宋，就是商丘。[30]

儒家的荀子

来源及释义：

认知圣经《为什么说司马迁的《史记》是正史里可信度靠后的？》，2019年。 ↩
《史记》/卷三。 ↩
《左传》/昭公/昭公十一年。 ↩
《史记》/殷本记。 ↩ ↩
《尚书》/牧誓。 ↩
唐际根《殷墟：一个王朝的背影》。 ↩
《商代史》/卷八商代宗教祭祀/页562。 ↩
江雨德《国之大事：商代晚期中的礼制改良》 ↩
中文维基百科/帝辛。 ↩ ↩ ↩
《甲骨文合集》/630：
癸酉卜，贞，多妣献小臣卅、小妾卅于帚。 ↩
《今本竹书纪年》/文丁/十一年：
周公季历伐翳徒之戎，获其三大夫，来献捷。王杀季历。王嘉季历之功，锡之圭瓒、秬鬯，九命为伯，既而执诸塞库。季历困而死，因谓文丁杀季历。 ↩
《今本竹书纪年》/文丁十一年：
周公季历伐翳徒之戎，获其三大夫，来献捷。王杀季历。王嘉季历之功，锡之圭瓒、秬鬯，九命为伯，既而执诸塞库。季历困而死，因谓文丁杀季历。
（机器白话）
周公季历伐翳徒的战争，获得三大夫，前来进献战利品。王杀了季历。王赞赏季历的功，锡的圭瓒、柜鬯，九命为伯，不久将在塞库。季历穷困而死，通过对文丁害死了季历。 ↩
《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
《周逸书》/世俘。 ↩
《史记》/卷三：嬖於妇人。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 ↩
《荀子》/非相篇：
（帝辛）长巨姣美，天下之杰也；筋力超劲，百人之敌也。
《史记》/殷本纪也载：
帝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
帝辛也被誉为“百克（百战百胜）”。 ↩ ↩
《史记》：“自燔于火（投火自焚）而死”。；
《克殷解》：“厚以自焚”。
估计还为了让面目全非，而让周武王不能以此确凿告之部队。 ↩
黄宗羲《明儒学案》。 ↩
朱国桢《涌幢小品》/卷五/娄妃。 ↩
认知圣经《孔子的对与错》，2019年。 ↩
王晖《商周文化比较研究》。 ↩
杨宝成《殷墟文化研究》。 ↩
《孟子》/尽心章句下。 ↩
《史记》/卷三：纣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 ↩
《商纣王与比干之谜》还是《商纣王的历史真面目》湖南卫视。 ↩
《论语》/子张。 ↩
顾颉刚《纣恶七十事的发生次第》 ↩
《诗》/大雅/板。 ↩
毛1958年11月读斯《……义经济问题》的谈话，见于陈晋主编《……读书笔记解析》，广东……民出版社，1996年7月/第1158页。 ↩
毛1959年6月22日同吴芝圃等人的谈话，《……的文献》/1995年第4期收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