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加海|那一年的雪「散文」

  • 小编 发布于 2019-12-05 21:44:41
  • 栏目:情感
  • 来源:海英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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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五年,我十二岁,那年寒假我随同样轻易不肯出门的母亲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去。交通不便,一路步行,盐河岸边崎岖的小路凸凹不平,凄厉的北风在没有植被遮拦的滩涂上肆意猖虐,一步步顶撞入怀,将人向后推拥,。好在不一会儿风渐渐地弱了,但天空却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只是一会功夫大地便白皑皑一片。

大雪断不了行人路。相比大风我们的行程倒轻松了许多。

盐场是由一个个圩子组成的,一个圩子住着十几户人家,纵横阡陌也是有规律的,一个圩子与一个圩子的距离是相等的一点七华里。走过多少圩子也就大概知道走了多少路程。就这样在漫天大雪中走着,当途经一个圩子的时候母亲指着一户人家对我说;进去歇会。

敲开门,开门的阿姨看见母亲因意外而显得异常惊喜,原来她竟是母亲的闺蜜,双方免不了一番问侯,从她们的谈话中我知道虽然相隔不远,但也有些年没有见面了。

是的,虽然同属于一个盐场,但不属于一个工区。加上交通不便,所以平时也很难见面的。我们也是一个工区设一个小学,到了读中学各个小学的学生才集中到一起。

阿姨将母亲拉进屋,久别重逢的两个人免不了一番感慨,说到动情处禁不住一阵开怀大笑,母亲的笑永远是那么清脆,响亮,无拘无束震动半个圩子。望着母亲发际间沾落的雪花阿姨便冲着门外的一间小屋喊着一个什么人,匆忙之间我竟然没有听清名字,意思叫她把那边的火炉送过来。过了一会见那边没有动静便又将头伸出门外大声催促,这一次加了一点狠话。

杨加海|那一年的雪「散文」

效果立竿见影外面有了一些响动,门开了,随着几片雪花的飘进,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双手拎着一个火炉站在眼前。她梳着齐耳短发,是那个时代那个年龄的女孩子最流行的款式,弯曲的刘海下一对大眼睛明亮而清澈。她手里拎的是黄泥做的小火炉,这种小火炉每一户盐工人家都有。冬天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取暖,取暖的同时偶尔也会烧一些开水什么的。记得还是六,七岁时候的一年除夕,外面大雪封门,一家人就一整天地围在火炉旁,姐弟几个守着旺旺的炉火一边炒着花生瓜子一边将手伸进热锅里,将尚未熟透的花生剥进嘴里。墙壁上新帖的花花绿绿的年画,那些年画有的是高大的英雄人物,还有许多是彩色的连环画,童年的乐趣之一就是小伙伴们新年时成群结队挨家挨户地观看每一家的年画

小女孩将火炉放在屋子中间,因为刚刚使了力气的缘故白白的面颊泛起了一股红晕。她大概没想到风雪之中她的家会突然有客人造访并且还有一个和她一样大的陌生的小男孩。因而猝然间显得意外和无措。她仰起头冲着我笑了笑,一缕白白的热气从她红润的唇际间呼出。

我的母亲此时发挥她天才的演说本领,一个劲的夸赞小女孩如何漂亮,如何讨人喜欢。阿姨嘴里说着“哪里,哪里”的话脸上却笑开了花,。也许是出于礼貌吧阿姨少不得又夸赞了我几句,后来两个大人又相互打趣说了什么做亲家之类的话。那意思我们都懂的。

因为有了之前的一番打趣。忽然之间我们竟然有一点异样的感觉。

我们分别依偎在各自母亲的旁边,在大人絮絮叨叨的谈话中。偶尔也会说上几句话。她低着头侍弄着火炉,脸上始终有一股甜甜的笑意。炉火被她侍弄得很旺。屋子里暖暖的满是春天的气息。屋外是大雪落地的声音。

谈话中,我知道我们不光是同岁,而且是同年级。我没有问她的名字,因为我知道明年我们都要到同一所中学去读书,这也是她亲口对我说的(盐场唯一一所中学)有可能还是同班的同学。那时知道她名字是件很容易的事。

杨加海|那一年的雪「散文」

从此,一个十二岁男孩心里便第一次有了甜蜜美好而又羞涩的期待。是的我期待在新学期早点到来

第二年的夏天,也就是离九月一日开学差不多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候,盐圩的人们在茶余饭后都口口相传着这样一个消息,某某圩某某人家十三岁的女孩不幸落水淹死了。

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某某的名字正是她母亲的名字(我是从母亲和父亲的谈话中知道的)

我不能接受这是真的,心中尚存一丝侥幸,我希望有一天能在校园的某一个角落有一个意外的邂逅相遇。我甚至到初一的各个班级悄悄地找寻。但直至四年中学念完我都没有再见到她。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也始终没有再见到她,甚至没有她只言片语的消息。当然我也从没有在母亲面前问过什么,更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过。

四十年过去了,母亲早已故去,我也早已离开故乡。如今不知道她的母亲是否健在?

是啊,岁月无痕。有谁还会记得四十年前不幸凋零的一朵花蕾,那个至今我仍然不知道名子的小女孩 呢。

如今我也是儿女成双,妇贤子孝,幸福安康 。只是每每于猝然间回望来时的路,一九七五年的那场大雪依然纷纷扬扬晶莹剔透在我十二岁 孤独的心房。

杨加海|那一年的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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