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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一个新剧《庆余年》，梗主第一时间去看了。
有一场戏印象很深。
宫典和庆帝的一场对话戏。
这是庆帝全剧的第一场戏，有着奠定人物基调的作用，马虎不得。
掰开了揉碎来看，陈道明的几手杀手锏，在这里几乎都有体现。
庆帝坐在车内，手端一碗馄饨，一边偏头和宫典对话。
从后文来看，宫典心里的一些小九九，庆帝清楚得很。
可以理解为，老爸知道儿子犯了错后，再故意把儿子叫到跟前明知故问。
也因如此，陈道明在这里的语调，是十分平缓的。
“那入城道上，用侍女坏他名声的，你觉得是谁呀？
是不知，还是不敢说啊？”
看似在问，其实在逼。
宫典很明白宫里的规则，立刻跪下去请罪，把该说的都说咯。
然而庆帝的目的根本不在这儿，又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听说，太子送你的那幅画，你很喜欢。”
眉梢轻轻一抬，眼角带着一分玩味。
小样儿，跟我演戏呢？
先轻轻敲打一下，后再露出剑芒。
关键是，身为君，即便是要敲打臣子，也不能太过了。
随口一提，轻声一笑，高下立判。
老狐狸的形象，跃然纸上。
看到有一条弹幕：
看着一段吓死我了，明明叔没说啥，总感觉我在被骂。
这就提到了陈道明区别于一般优秀演员的地方了，气场。
气场，本身和气质一样，有点玄。
在陈道明身上，这种感觉，更加接近于英文中的charisma。
直译过来，是个人魅力。
不过在英文中，这个词更偏向于“有让人臣服的吸引力”。
这一层的意思，是让人不知不觉的“敬”。
君王，有没有其他演得好的优秀演员？
不用梗主，大家都可以说出一大堆。
陈宝国、张铁林、唐国强……
毕竟，这个带有中国特色的角色类型，就像是美国电影中的黑帮老大，都是地方特色。
但是穿上龙袍，坐上龙椅，能让人一眼之下产生“敬”之感的，大概就只有陈道明了。
陈宝国，更偏向于“畏”；唐国强的，更偏向于“亲”。
就不得不聊到《康熙王朝》。
刚好，剧里有另一个同样“气场”强大的演员。
孝庄太后，斯琴高娃。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
可以看得出，斯琴高娃的“气场”，是带着自己的自觉性和预设在演的。
什么意思？
眼神，什么时候该冷，什么时候该狠，什么时候该怒。演员非常清楚，一到那个点，就把对应的表演呈现出来。
这就是带着自觉性的“气场”。
而陈道明的玄烨，恰恰相反。
他并不想给观众轻易叫好的机会，而是试图挖掘这个角色的复杂性，和康熙作为一个人的微妙之处。
用郭敬明先生的话来说，大概是：“克服表演的虚荣心，克制的表演。”
然而，全剧中最广为流传的片段，恰恰不是这样的表演。
而是一次非常外化、非常舞台化的表演——康熙怒斥群臣。
这一段，戏迷、影迷、营销号们拿来当教科书赏析；
技术宅们做成了鬼畜，已经收割了1000w+的播放量。
在这场戏里，又不得不提到陈道明的第二手好戏，台词功底。
老一辈演员中，大多都有着多年的话剧经历，年轻的时候都是各个地方人艺的台柱子。
台词功底厉害的不少，上一次聊过的另一位很喜欢的演员，王志文，也是一个台词上的好手。
不同的是，像康熙怒斥群臣这一场戏，其他台词功底强的演员，还真就可能拿不下来。
或者是拿下来了，却完全变成另一个味儿，起不到如此好的效果。
为什么？
就拿王志文来说，他的声线，更偏“柔”一些，比起陈道明音色中的“正”，又少了几分。
从手足无措，到痛心，再到威慑，效果十足。
成功带动起了群臣的廉耻。心
戏剧感，爆发力，几分钟的长镜头下来，顿、挫、抑、扬，每一个点都交代明晰。
啧啧啧，这功力，真是让人给跪了。
陈道明接受杨澜采访时也说：
这一段演完之后，整个人在生理上神清气爽。
演员极度入戏，再加上深厚的功力，造就了这段经典。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可以被载入史册的段落。
很多知名老戏骨，在饰演君王出了名之后，很容易标签化、类型化。
往往也就陷在这个标签里，出不来了。
陈道明不一样，脱下龙袍，他的其他角色一样不输。
《黑洞》中的聂明宇，也是一个有着强大气场的角色。
不过，在陈道明的处理之下，又有更多的层次。
相传，陈道明给聂明宇加了很多细节。
一身黑，无边框眼镜，爱戴口罩。
再联想一下其他江湖传闻中那些给自己加戏的故事，这大概是每一个优秀演员的同性了。
知识分子型的反派角色，一直是银幕、荧屏上受欢迎的那一类。
也正是因为有了陈道明饰演的聂明宇，以及一众优秀的反派角色。
才让《黑洞》几乎成了聂明宇的人物传记，而被长久的留在观众记忆中。
如果饰演的每个角色，都带有“陈道明式的气场”。
很容易会被批成是“演啥都像自己”。
陈道明的气场，又并不会在不合适的戏份里，拖了自己的后腿。
让他摘得第九届全国电视飞天奖优秀男主角的《围城》，他就把这种气质丢得一干二净。
摇头晃脑、油嘴滑舌，祖籍浙江、生在天津的他，学了一口尖声怪气的上海话。
原著作者钱钟书，看到戏后，给陈道明写了一封信，给出了超高评价：
你让我看见了一个活的方鸿渐。
类似的角色，还有《一地鸡毛》里的小林，《手机》里的费墨，再包括《围城》里的方鸿渐。
都是如此。
市侩的小市民，心里的小算盘，唯唯诺诺、嗫嗫嚅嚅，手到擒来。
想来，这应该和陈道明在“入戏”这方面的功夫有关系。
拍《康熙王朝》的时候，圈里有一个梗，流传多年。
高田昊扮演的大阿哥跟葛尔丹打仗，栽了不说，还让人被虏了过去。
皇太子当俘虏？
这是奇耻大辱。
回来后，大阿哥跪在床边，哭哭啼啼说出了真相。
康熙瞬间整个人都不对了。
康熙对儿子说，你来来来。
陈道明抡圆了胳膊哐当一下，把高田昊整个人扇倒在地。
乖乖，本子里可没这个桥段啊。
这都是陈道明入戏之后的下意识反应。
想想，国君，在听到儿子居然被俘虏过后，打一巴掌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你真被葛尔丹俘虏了！丢人！丢人！丢人呐！”
导演和其他剧组人员看到后都傻了，咋这样扇人家演员啊。
不过还好，高田昊也十分敬业，爬起来摸着滚烫的脸又继续演。
整场戏下来，全组都折服了，“老道牛逼！”
在他近几年半息影之前的最后一部电影，《归来》中，陆焉识有一件破棉袄。
他一天下戏了，也不脱，会酒店也是穿着那身破棉袄，路人纷纷侧目。
为此，陈道明后来在接受《外滩画报》采访时说：
这是要建立和衣服的感情和记忆。
这话这一听神神道道不知所云，仔细一想，深以为然。
很多电影、电视剧，观众一看就有一种感觉，这衣服太假。
这种感觉不好用文字形容，不过那种别扭劲儿，几乎能让人想象到这是刚穿上的戏服。
而长久的和衣服建立感情之后，是能看到细节的。
比如，随手拍一下领子，翻一下扣子…
往往就是这样生活化的细节动作，让角色有了可信度。
其实，陈道明老师的戏哪里说得完。
《唐山大地震》、《二马》、《手机》…再包括最近的《庆余年》。
只要是陈道明出场的戏份，如同拆鸡架一样一根根拆解开来，都是好戏，都是学问。
肢体、台词、表情、细节…
这，是一个很少有的没有明显短板的演员。
许多优秀演员，只能在自己的舒适区内大放异彩。
而陈道明，即便是走出了标签，也能在另一个截然相反的领域输出，然后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从始至终，初心不改。
“国宝级的演员”，丝毫不为过。